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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2 / 2)

毗蓝婆菩萨收回绣花针,双手合十。

“此针乃日眼中所炼,非虚非实,便是金箍棒亦不能挡。”毗蓝婆菩萨的语气平和,但话中的意味却不容孙悟空忽视。“如今,大圣可还有事相瞒于我?”

于是孙悟空只能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道:“菩萨请随我入观中一观便知。”

小石头啊小石头,你这话我也得借来用一用了。让俺老孙来演这一出戏,你们可没告诉我若是毗蓝婆菩萨不露面便能降服乌袍君,那你们又要如何接招。

毗蓝婆菩萨看了孙悟空一眼,直把孙悟空看得猴毛紧竖。

不过好在菩萨她最终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冲孙悟空微微颔首,然后就跟着他缓步进入了黄花观中。

当毗蓝婆菩萨看到观内乌袍君、方砚并唐僧几人相坐和谐,并不是如观外所看到的那般金光艳艳、剑拔弩张的模样时,即使心下早已有了几分猜测,她也还是一下子就面沉如水了。

“师父!”

乌袍君自孙悟空出发后就在不住张望着毗蓝婆菩萨是否已经到来,早早就等得坐立难安了。也是因为他几乎不曾将自己的视线从门口处移开,所以才会在毗蓝婆菩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跪下!”

然而毗蓝婆菩萨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师徒重逢的喜悦。她面色阴沉,背在身后、隐在道袍下交握的双手甚至隐隐有些发抖。于是她只能不着痕迹地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而后抽手指着乌袍君厉声喝道。

“嘭”,乌袍君毫不犹豫地在毗蓝婆菩萨面前跪了下去。他微仰起头,虽不知为什么师父看上去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生气多了,但到底是他用计欺瞒师父在先,于是颇为诚恳地沉声道:“请师父教诲。”

“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是一千六百九十七年。”

乌袍君低声呢喃,但除了唐僧以外,在座的诸人又是何等的修为,又如何会听不到这样的低语?

于是毗蓝婆菩萨心中的火气散了几分,只剩下余悸。她看着老老实实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徒弟,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以手相扶让他站了起来。

“你可知我本欲在观外以密针破了你的金光,废了你的眼睛?”

毗蓝婆菩萨环视了一圈,在乌袍君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有几分疲惫地道。

“若非大圣阻拦及时,你此时便不能这般安然无恙地站在为师面前。”

更甚至,在她当真以为乌袍君得罪了唐僧师徒时,本欲将事情做绝,一招废了自家徒弟苦修多年才炼出的眼睛,禁锢住他所有的动作话语,不给他任何辩解冒犯的机会,以便她能够顺利从孙悟空手中带走自己这个大徒弟,保住他一条性命。

——在当真掺和进西游一事无可挽回的情况下,她既然在佛门和天庭那边没有什么关系和脸面,便只能自己先下狠手,才有可能保住自家徒弟的性命,也不至于让他损了根基。

“师父,我——”

乌袍君并不知道在黄花观外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他本以为师父只是气他用计骗她出山。但师父对他们最是心软,便当真是因为此事生气了,他服个软、认个错,也就能欢欢喜喜地带着师妹们和师父一起回到千花洞。

——当初,他和他的七位师妹不正是仗着师父心软,才从小师弟的口粮变成了师父的弟子吗?师父还为了他们特地给门下弟子排了位序,让他成为了千花洞的大师兄,而不是按照惯例让小师弟当大师兄,生怕他们被自己的儿子欺负。

但是,若是师父当真误伤了他,那么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师父越是心软,越是疼爱他们,他就越难以想象师父在伤了他以后再发现所谓的他抓走了唐僧不过是自己联合孙悟空一起演的一出戏,那……平白无故对徒弟下了如此重手的师父心中会作何想法。

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甚至觉得哪怕当真废了他这一身眼睛,但只要能够换得自己重归师门,也就并没有什么不值得的地方。

但他却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师父陷入这样的境地。

“师父,是徒儿考虑不周,请师父责罚。”

乌袍君又跪了下去,深深拜伏于地。

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自伤的方式来换师父回心转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刚离开千花洞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若自己在外面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师父会不会忍不住破除誓言,出手相救于他。

然而,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他不但努力保护了自己,在离开千花洞后顺利在外面站稳了脚跟,更是护住了七个师妹。

因为他清楚,他不能用师徒情谊来逼迫师父。师父想要保护他们,而他们也不能当真只选择待在千花洞里做师父的拖累。

做徒弟的,本来就该有出山历练的一天。

更何况他是蜈蚣化形,七位师妹是蜘蛛精,哪怕师父和小师弟当年当真吃了他们也不过是物竞天择罢了。他们本就在师父和小师弟的食谱上,彼时又没有修成人形,纵使开了灵智也不过是更鲜美一些的口粮而已。

然而,师父在那时却选择了庇护他们,收留他们,而后更是教导他们一路走到了今天。

在他们变得足够强大到与逼迫了师父的佛门对抗之前,回到师父身边又能回报给师父什么呢?

所以他带着七位师妹一路远行,最后在黄花观定居。师妹们后来很少再提起有关师父的事,但当他听说她们养了一帮蜜蜂、蜻蜓当养子时,他便知道她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在千花洞的日子。

而今……

乌袍君深深拜伏于地,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

他本不愿这样做,不想这样伤师父的心。然而不论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事实摆在那里,他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用态度向师父表明,他真的没有不爱惜自己。

他真的……并不是想要逼迫师父。

看着这样的大徒弟,毗蓝婆菩萨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再生气,也不过是气乌袍君拿自己冒险,也是在气自己快两千年了还是没有什么长进,竟仍然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去保护自家徒弟。

“这些年辛苦你了。”毗蓝婆菩萨最终只是走到乌袍君身前,半蹲下身来,用很久很久以前,乌袍君刚刚化形还是个五短身材的小妖精时惯常的手法,摸了摸他的脑袋。“作为大师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至少比她这个失职的师父,做得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