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啼鸟之歌(1 / 2)

夜啼鸟之歌

夫人笑容甜美,优雅得体,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涵养。郁封不会看出对方在舞蹈上的造诣,但伊塔洛斯能。她的动作流畅自信,收放自如,仪态与神情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这样的夫人,要说她不再记得任何事情,伊塔洛斯是不信的。

伊塔洛斯掀帽回礼,郁封学着对方微微提起裙摆。

夫人弯了弯眼,笑盈盈向他们走来。但她刚有所动作,旁侧的女佣就上前将她拦住。而后搀扶她,带她往宅邸的方向走了。可妮莉娅顺从得像一只白兔,离开时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看过一眼,好像立即将他们遗忘。

带路的女佣歉意道:“抱歉,无法在此刻让夫人与二位独自交谈。因为夫人的疾病令人难以捉摸,平常她与常人无异,却毫无征兆地发狂,我们实在猜不透刺激她发狂的原因,这就连深爱她的老爷也不能幸免。如果二位因夫人而受伤,公爵一定会责怪我,还请二位见谅。”

话术无可挑剔,他们还能再说什么呢,他们只能祝福夫人早日痊愈。

女佣又告诉他们,因为公爵公务繁忙,不能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二位,有失礼数还请他们再次谅解。等到晚餐时间,他们就能够正式见面。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在庄园内自由活动,时间到时自然会有佣人前去通知他们。

领他们来到房间后,一位短发女佣前来送上茶水。

现在,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伊塔洛斯站在窗前,打量着庭院。房间在三楼右侧,在这里,他能看见庄园大门等候客人的管家与庭院中温室花房的一角。

他们房间还算宽敞,器具一应俱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铺满花瓣的双人床。

当事人不会想同床共枕,会这么想的只有离谱的夜啼鸟庄园和西德里。

郁封坐上椅子,佣人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摘掉烦人的礼帽。那些黑纱不时擦过他的鼻尖,嘴唇,让他很痒。但由于身份的原因要时刻优雅端庄,他不能总是去做一些动作。

可他没注意到帽子是如何固定在头发上的,粗鲁地摘帽令他毫无防备地感到头皮一阵刺痛。看向礼帽内侧,几根发丝缠绕在铁质的夹子上,盘发也因此散落。

郁封一愣,手指伸进发丝间抓了抓。头发竟然真长在他头皮上了。

这比伊塔洛斯的头发还要长,郁封后知后觉感到颈部僵硬。他以为这只是糊弄人的小把戏。

极其不适地拢了拢头发,因为不注意的行为让它们变得乱糟糟。郁封沉默的抓住它们,发丝很容易在变换的姿势中堆积颈侧,他的颈侧还有伤口,又痒又疼。

默了半晌,瞥了一眼站在窗前的伊塔洛斯,最终,郁封扯下礼帽上用来装饰的丝带,学着伊塔洛斯的样子也将长发束在脑后。

于是伊塔洛斯回头时,他亲爱的夫人就变了副模样。

一眼看出学艺不精。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相爱到这点空隙都要亲热。

支配者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面空气流通是个问题,即使开着窗,香味也比外面浓烈。一般而言,这样厚重的气味一定是在掩藏什么,但考虑到这位未曾谋面的公爵喜爱鲜花,也许只是魔法花朵们的特征之一。

不过伊塔洛斯不喜欢,这些气味让他完全无法闻到更多了。

支配者在脖颈缠绕绷带,而后戴上黑色蕾丝项链遮挡。他仍有不适,颈侧的皮肤太细嫩,蕾丝边缘摩擦中很快让那一圈变得粉红。

紧接着,郁封的脸色也染了粉。

他打了个喷嚏,发现房间中还有点燃的香薰。它们被放置在各个角落,缥缈的烟能够在短时间内充斥房间。

这实在太奇怪了。有那么浓重的香味为什么还要点燃香薰呢?

伊塔洛斯走向其中一个角落,他们不约而同将香薰熄灭。

郁封凑近轻嗅,又打了个喷嚏。浓烈的气息刺激他眼睛湿润,看起来像只哭泣的兔子。

冷着脸指了指香薰,伊塔洛斯看懂他的意思,于是也俯身去闻。

反应没有支配者那样激烈,只是闻到一股清爽的气息,并且这些气味出现时,甜腻过分的花香得到缓解。他感受到香薰中有一丝微弱的力量,将这发现告诉支配者后,对方也附和点头。

为了验证猜测,他们在后面的一段时间内什么都没做。

郁封在屋子里走动,去听那些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叫。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消片刻,便紧紧皱眉扶着桌椅跪倒了。一手掐着咽喉,脸色潮红,张口呼吸,眼泪流个不停。除了窒息外似乎还有另一种痛苦,让他仅仅只是在熄灭香薰不到三分钟内便几乎失去行动力。

与此同时,伊塔洛斯也注意到快要化为实质的气息,这里已经的气味浓度已经到了常人无法呼吸的程度。由此得出结论,香薰存在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他们顺利活着。

郁封的火焰重新使它们燃烧,随后慌乱从随行空间里拿出一瓶药剂,一瓶喷雾。

那些道具很快让他的负面状态得到缓解,但脸色依旧潮红,像沾染露水的粉色花瓣。

现在看起来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伊塔洛斯将窗虚掩上,短短几个呼吸,香味浓度便恢复正常。

谁能想到他的支配者进入主线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对抗这里的空气呢?

即便使用道具缓解,气体仍然在刺激他的感官。他就保持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伊塔洛斯见了都会忍让几分,担忧他真的继续掉泪。

第二个难题是无处不在的鸟叫。

从他们靠近庄园,进入庄园,进入宅邸,来到房间——这条路途中鸟叫声不绝于耳。它们简直像跟香味混在一起,只要有异香在,它们就能借此传播似的。

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找到那些烦人的鸟,并且让它们闭嘴了。

房间就只有那么大点,所有东西都能一眼看见,没什么死角。甚至,屋子里蜡烛很多,光线充足,不存在角落中藏匿鸟雀的可能。

他们再次来到窗前。

房间在走廊尽头,是第四个。他们能看到拐角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冠像是偷看似的从庄园后院延伸了一部分到前院,紧挨着窗,伸手就能碰到。郁封撑在窗台上,探头去看。

或许它们藏在树冠中。

这是合理怀疑,郁封顿了顿,准备探查一番。于是一阵带有混乱力量的风吹向歪脖子树,树叶沙沙作响,掉下十几片叶子。却没有任何动物受惊逃离。

那么它们究竟藏在哪里?

郁封沉思着,忽然又打了个喷嚏,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下,好像他再找不出声音的源头,今天这庄园和他必须死一个。

转身回到房间,对着自己的鼻子猛喷几下喷雾。他从空间中翻翻找找,拿出一瓶与先前颜色不同的药剂饮下。

伊塔洛斯递给他一块手帕,好心告诉他:“裙子侧方有开口,其中有可以装小东西的锦袋。你或许可以装上一把扇子,一些手帕什么的。”

说着,伊塔洛斯将老裁缝配套赠出的折扇交给支配者。

他需要好好藏藏脸上的神情,不然就不是来参加夫人的生日宴会,而是冷着脸来讨命的冤魂。

郁封:“……”

拿过手帕塞进了裙子内的锦袋。

“唔~”

忽然,一个沉闷老气的声音响起。似是打了个哈欠,窗外树叶沙沙的响。

“啊?有人住进来啦,欢迎你们啊。可是奇怪啊,你们怎么不说话啊,我怎么醒过来了啊……”一根树枝往窗前伸了伸,“啊,是新来的客人们啊?你们好,我是……我是……我是什么树来着?”这棵树沉默几秒,思来想去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树,只疑惑的发出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日安,老树先生。”伊塔洛斯坐上窗台,与他打招呼。

看来这棵上年纪的老树性格还算温和友好。

伊塔洛斯坐过去,就听见

“树爷爷下午好!”

“好,好,孩子们下午好。”这声音唉声叹气,“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啊,梦做到一半。我梦见我吃到好多有营养的食物,结了好多又红又大的果子。我准备叫花们鸟们一起来尝尝味儿,可惜这时候我醒了。好怀念结果的日子……这样突然醒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了,唉。真难受啊,唉!”

但伊塔洛斯并不在意他的梦。

“不要担心,总会睡着的。”

“谢谢你,远方来的客人。”

“我们有问题想问您,能否为我们解答呢?”伊塔洛斯的话语友善,于是树就与他聊起来了。

郁封走到他身旁,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