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孟极兽
黎珩离开后,簌棠安排侍女去找祁以遥一趟。
关于清晖阁一事,她要亲自问祁以遥。
如雪团的身影从殿内的大树上跳下,身姿轻巧优雅,落地无声。
但再眨眼,他却化成了人。
少年的步伐也如猫一样,轻缓却利落,擡眸,清俊的眸扫过她,一步一步靠近她。
白衣翩然,日光宣泄而落于他发间的松绿丝小辫上。
他扎发的那绿丝带,也不知是何材质,在光下泛着耀眼光泽,如猫型时会闪耀金光的毛发般。
总之都在发光。
簌棠有些懵,他不是不喜欢变人吗。
都回魔界了,还有必要维持人型么,想着,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阿浮,怎么了呀?”她觉得自己神态语气都挺自然的。
只可惜,在她面前的是极善观察的猫科动物,浮桑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察觉她僵了背,眉角也抽了抽——便能知道,她又在拘谨。
只要他变人,她便会如此,无法对他动手动脚。
——更不能像那夜一般,亲他。
于是,浮桑很满意她这样的拘谨。
刻意化作人形与她交谈,但重点还是在交谈上,他直截了当,问道:“何时启程,去禁林?”
猫猫一向淡然,难得这样的心急。
簌棠想,禁林,对他也定然有着别样的意义。
也是,因为他尤为关注的“类”。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她皮了一下,眼见浮桑噎住。
他没有掩饰原本的容貌,少年无双,昳容光华,只是站在那儿微蹙着眉,清眸露出一丝迷茫,就足够诱人。
簌棠逗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才回魔界,还有些魔界公务要处理。待我处理完,我们便出发,好不好?”看着他,她心里像是被小爪子挠过似的,声音也不觉放温柔。
从前,簌棠极少关注人。
于她而言,与动物相处,比与人相处更自得,帅男人的诱惑力不一定比得过一只可爱的毛绒绒。
但那是面对一般的帅男人,像浮桑和尔白这种看一眼就要沦陷的神颜。
说句俗话,她当真…不是那么能把持住。
“乖嘛。”见浮桑未答,她又补了一句,告诫自己要把他想成猫猫头。
她的声音太轻。
惯常来说,她的音色是略微低沉的,如冰山的雪,清冷,有一种自带的疏离感。
但以这样温柔的语气,低声轻诉,好似春来雪融,一点冰凉的雪水落在滚烫的心间。
烫得他一怔,耳尖也发热。
“……好。”静默一瞬,他答道。
其实,按他的性子而言,一向是想到什么便要去做什么的。
可因为是簌棠如此说,所以他答了好。
可是,为何是她,他便要说好?
浮桑又有些不懂了,澄然的眸间闪烁着迷茫,迷茫萦萦绕绕于心间,又变得像一个小勾子,勾得他心痒,发烫。
*
处理完一些魔族事务后,侍女也将祁以遥请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
重回魔界后,望着赤金的天色,簌棠还有一丁点不习惯。
“簌…魔尊陛下。”祁以遥神色复杂,似有心事,还有点歉意,“陛下见谅,有些事耽误了。”
簌棠不动声色瞥她身后。
在魔界,她还能有什么事耽误。果然,青耕没在她身边。
估摸着是和青耕起争执了。
就如自己先前所想,祁以遥有自己的主见与心气,一旦与青耕意见相左,两人就容易吵。
“无事。”簌棠面上没太在意,也没刻意提祁以遥忽然又改了对她的称呼这事,侧身,“进殿说吧。”
祁以遥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缓步入内。
甫一进殿,簌棠开门见山。
她递上一束青鸟的尾羽,问道:“不知你可见过这个?”
祁以遥双手去接,看了一眼后有些愣。
“陛下,您这是从何得来……”
这是水境中青鸟的羽毛。
但和当初在草场中相遇的青鸟一样,于是她道:“在你来魔界之前,我曾在西郊草场遇袭,伤我的——便是拥有此羽的仙兽。”
祁以遥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听说,仙族有圣鸟,名为‘大鵹’和‘少鵹’。”簌棠继续道,“阿遥,你听过么?”
祁以遥缓了缓情绪,点头,“自然听过,只是圣鸟也极少现世。清晖阁在天界虽算鼎鼎有名,我阁弟子也少见圣颜。”
簌棠面上浮现诧异,“哦?是么,可是我怎么听说清晖阁阁主,便是大鵹。”
“不可能。”祁以遥竟也面露震惊,可看着握在手中的青羽,眼底又不自觉闪过一丝迟疑,“这…这不大可能。青鸟只有每一甲子立春时节才现世,在明华境前祝祷不露面的春神……我们门中弟子,至多只能远观,看不清是不是……”
簌棠故作的诧异神色渐渐淡去,她凝视着祁以遥,缓缓道:“所以此青羽,你的确见过,是也不是?”
祁以遥握住青羽的那只手,更僵了。
可她一时好似纠结万分,始终没有开口。
“阿遥。”簌棠见状,又问起另一事,“青耕呢?”
忽然的岔开话题,祁以遥下意识回答:“它、它与我吵嘴,飞走了。”
沉默一瞬,她顺着簌棠给的台阶下。
“我自幼来历不明,有幸得青鸟族赏识,托付青耕于我。可我当真没见过青鸟本尊,有幸得之青耕后,也是一路跟随青耕,才得以拜入清晖阁…我……”
她越讲,手捏住青羽的动作便越紧,几乎将那片羽毛折了。
簌棠的心颤了颤,眼疾手快夺了回来。
同样是摩梭着那片青羽,簌棠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轻抚片刻后,她沉着声,冷下了心,“今日,我魔族部下来报,魔界出了不少仙族细作。”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仙族。
疾阳调查明的细作,都已关押。魔心殿如此多的臣子受牵连,其他魔必有察觉。
方才许多魔臣呈上来的事务,便有多次提及。
如此动荡不定,局势不明时,从仙族派来的仙使,却安逸长居魔心殿。
“阿遥,你也晓得……表面上看,这些年来仙魔两族休战止戈,可暗地里,并非没有摩擦。仙魔,自古势不两立。”
若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给魔族一个交代,簌棠无法服众。
但这话也并非是刻意对祁以遥施压。
这是真话。
天地两分,上为天界,下为地界。
两界之中,分别生活着仙魔人兽几族,而其中灵力强盛者,有凌驾其他种族之上能力的,当属仙魔两族。
于是,仙与魔的纷争自古而来,比自己强的终究是威胁。
谁都想做最强者。
“你又在此多事之秋,来了魔界。”她看着祁以遥,眼眸微闪,眸色深沉。
接下去的话,她甚至不用说。
祁以遥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听懂了,半晌,抿唇道:“簌棠姐若不信我……将我软禁在魔心殿便是,我…不会跑。”
这下,轮到簌棠怔了怔。
她本以为祁以遥会生气,会奋力反驳。毕竟这个姑娘从原书中的描写就能看出,坦直洒脱,嫉恶如仇。
但因为没经历过太大的挫折,时而会表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比如书里,她就敢于和原身在魔心大殿上,当着一众魔臣的面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