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翌日天未亮,虎翼军将士早早便做好了准备,有一队人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还有一队人在营盘哨塔上埋伏,顺便给箭矢绑点东西。
虎翼军驻扎在繁邑周边一小城外三里处,离翁宜不远,除了将军和军师外没有其他虎翼军的人住在城里,倒不是忌讳什么或不乐意住,而是原本因战事迁徙而空荡的城已人满为患,都是从其他小县城迁过来的原兴国黔首,集中在繁邑周边好得到虎翼军的庇护,不然就虎翼军如今一千多人的规模,想保护分散各县的黔首属实力不从心,何况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拿起屠刀,为了黔首而舍弃军功。
出这个主意并说服各县黔首,打消黔首疑虑的是暂代繁邑县令的原兴国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被贬到边陲小县城的原兴官,名江子砚,三十多岁,长相平平无奇,为人刚正不阿,因不愿与同僚同流合污而得罪了一个兴国小氏族,被随便扣了个罪名明贬暗流放至凤尾西南。凤尾西南陷入战乱时,一部分有点家底的黔首跟随着县长县令迁徙去了凤尾东北,一穷二白又没什么关系可托的都被留在了凤尾西南,江子砚是唯一一个没走的县长,哪怕他有机会凭借官职在身这一事实退居安全的后方。
林骁与江子砚不算熟,却也不算陌生,毕竟她从边防兵匪的手中救了江子砚一命。
此事发生在虎翼军大举制裁犯事兵匪后,那些兵匪被虎翼军的杀性吓到,不敢动粗,却始终不肯放弃从黔首家里抢东西,于是想出了“进献”这一法子,只要黔首愿意进献,虎翼军便师出无名,无法下重手。
诚然,没人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平白无故献给别人,但兵匪们一来恶名远扬,二来虎翼军人数有限顾及不到所有黔首,三来兵匪要的东西不多,恰好是黔首所能接受的“破财免灾”那种程度,且给了不愿破财的人另一个选择——拿女人来抵,只消伺候几个兄弟,这月就不再来找,真有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女人推了出去,甚至发生了流氓地痞抢女人来抵献的事。当然这些人后来被虎翼军抓了,但因其乃原兴国人,不好强硬处置,怕引起黔首恐慌,遂仅是关了起来,待有了好法子或把干阳律法在这一带推广后再作处置。
除此之外,兵匪还威胁县长,让县长去“征收赋税”,要是县长配合,它们就不拿县长的东西,不动县长的家人,不少县长被迫助纣为虐,和县长关系好的还能借机讨点好,少交一点东西,少交的部分自是要从别家凑齐,以至于黔首之间起了纷争,互相揭发对方谎报什么、藏了什么、交的东西是好是坏,更甚者主动多给兵匪送东西,好让兵匪为他们做主。可谓是兵匪渔翁得利,虎翼军如鲠在喉。
尝到了甜头,兵匪愈加不舍得放过黔首这块“肥肉”,又怕虎翼军二话不说来砍人,便有聪明的和县长立了契书,明确表明每月黔首愿意进献多少东西,边防军会庇护黔首,免遭贼匪侵扰。契书合不合法不好说,但确实是个糊弄人的说法,加上黔首怕虎翼军离开后遭到报复,不肯指认兵匪作恶,以至于不得不放跑了许多恶人,否则“平白无故”杀同袍,就算虎翼军规特殊也保不住他们。
大多数县城都选择了妥协,百姓们实在不想整日担惊受怕,哪怕虎翼军日日夜夜不辞辛苦地巡城巡街。其实他们也怕虎翼军,几乎每个黔首都见过虎翼军追杀兵匪的血腥场面,他们怕总有一日屠刀会对准无辜的他们。
很让人失望和挫败,那几日除了林骁仍在带人没日没夜地巡逻和杀人,其他人都歇了这心思和力气,或许是觉着不值得了。
林骁坚持是因为心中燃着一丛火,兵匪烧了她的家乡,屠戮她的亲人,这从恨意诞生的火难以浇灭,黔首泼来的凉水只会让火愈燃愈烈,她想杀光每一个在她眼前晃悠的兵匪。
你有契书?没关系,我把你们全杀了,再把契书毁了,不就没有证据了。黔首为保全自己忘恩负义?没关系,我问心无愧就行,大不了我不效忠干阳了,我宁愿去奔逃流浪,也不想再效忠养了一群兵匪而不思悔改的国。
意外又不意外,她的亲随无一例外选择与她共进退,连叛国都决心一起叛。
这股疯狂劲儿带动了一拨虎翼同袍继续“剿匪”,亦让兵匪心惊胆战,惧怕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极致的愤怒,愤怒促使兵匪选择鱼死网破,虎翼军也出现了伤亡,局面一度一发不可收拾。对此,维苏丽雅将军和四位军师从始至终皆作壁上观,不阻止不支持,把边防将差点气死,险些脑袋一热与虎翼军开战。
幸而此事出现了转机。
那日,江子砚带着全县人誓死抵抗兵匪,拒绝进献任何东西或人,兵匪气恼到破罐破摔要屠城,殊不知林骁一直盯着祁臣乙发现的快将失控的兵匪,这些兵匪没来得及动黔首一根寒毛就被林骁等人送上了西天。
与平日里被救下便跑走的黔首不同,江子砚带着全县黔首叩谢林骁几人的救命之恩,并且真诚地对林骁说:“恩公虽大义善举,但行事略显刚强,难得黔首理解支持。在下虽无甚本事,但在这凤尾西南做官十载,一次又一次被调派他县,与居高郡至繁邑这一带黔首皆熟悉,其他偏僻小城亦有在下的知交好友。在下愿尽绵薄之力,以怀柔之策助恩公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