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上山的路当然不会一帆风顺。
圣山上有三个守护者，牢牢盘踞在通往圣山山顶的途中，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它们的真容，但仅凭借遥遥传来的巨大动静，也能够对它们的凶残与可怕猜测一二。
大祭司曾在私下和林迩隐晦地提起过，那些震动远方山脉的嗡鸣声，很像是狮吼与狼嚎，或许就是曾经保护区内的生物。
——都是林迩过去精心饲养的小可爱。
那就没什么事了。
在安吉拉的领域内，所有生物都一视同仁地受到庇护，即便被异化力量侵蚀污染，也能够保留有一线理智，不至真沦为无知无觉的异种和傀儡。
林迩对安吉拉很放心。
因此当两人踏上阶梯没多久，刚刚转过一个弯，来到一处巨大的平台时，林迩看着朝自己直直撞来的巨犬，依然能够心平气和，神情平静，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只是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
“嗷~~~呜~~~~”
平台一阵地动山摇，小山般的巨犬从两人身旁呼啸着奔过，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脚下两个蚂蚁般大小的外来者，只是自顾自颠颠摇着尾巴，奋力追逐着一颗球状的岩石块。
那岩石球的面积几乎赶得上半个女妖之林。
“嗷呜！嗷呜！”
巨犬欢快地叫喊着，灵活地在布满大大小小岩石球的平台上奔跑，肥硕丰满的大屁股拱来拱去，更多的岩石球被拍上半空，让巨犬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开开心心地换个目标追逐。
一副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林迩的游戏手册腾得跳至半空，“哗啦啦”翻了半天，最终停顿在显示着“怪物图鉴”的页面。
一只摇头晃脑，黄白相间的巨犬图像被点亮，图像下方的提示缓缓浮现，深红字迹拖曳出长长的晕痕，像是带着抹不详的意味。
【嗜血猎犬，喜好追逐任何活动的球体。小心！如果你长得太过圆润而被当成猎物，嗜血猎犬会与你不死不休！】
林迩毫不在意地合上手册，扔进李重烨的怀里。
下一刻正面对上一口森然白牙。
奔跑的巨犬不知何时发现了他们，黝黑的瞳孔内渐渐燃起幽蓝火焰，一点点伏低身体，自喉咙间发出威胁般的低沉呼噜声。
林迩正在仔细观察着那口干净整洁的白牙，对来自巨犬的戒备和挑衅无动于衷，李重烨却显然对体型庞大的凶恶巨犬没有好感，面无表情地按住刀柄，看起来打算当场要它狗命。
“嗡嗡！”
面对这种程度的敌人，李重烨出手从不带任何杀意，反倒是嗜血无数的庭夜刀先露出了寒光，迫不及待地挣动起来。
戒备中的巨犬立刻感应到危险，擡首就是一声恶狠狠的咆哮。
“吼！”
那声浪携着劈头盖脸的唾沫喷来，无异于一种攻击的信号，李重烨挑了挑眉，毫不犹豫抽刀——
“——咔！”
林迩眼明手快地按住某人，将庭夜刀“咔擦”一声推入鞘，接着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毫不犹豫将破坏气氛的某个帝国皇帝发配边疆。
“你去周围看看，别吓到人家。”
“呵。”
李重烨冷笑一声，这回倒是不折不扣地升起了杀意，但一脸黑气的帝国皇帝只是面无表情瞪了那只傻乎乎的巨犬一眼，然后就听话地转过身，抱着自己的佩刀不情不愿离开。
“好了，他滚蛋了，不要怕。”
赶走了碍事的死对头以后，林迩看向不安刨地的巨犬，神色极为自然地开口命令道。
“乖，坐下。”
空气中沉闷的呼噜声顿时一滞，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传来！
“轰隆！”
山岳般的巨犬条件反射般蹲坐下来，接着猛地张嘴。
“嗷呜嗷汪呜——”
如同雷鸣般的吼声轰隆隆回荡在平台间，林迩飞身后退，避开如同瀑布般喷洒而下的口水，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吐着舌头“啪啪啪”狂甩尾巴的大狗，在那对幽蓝瞳孔内熟悉的傻气攻击下，终于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傻狗。”
“嗷呜！”
威风凛凛的嗜血巨犬“嗷”得一声趴下，大尾巴兴奋地“哐哐”一顿乱甩，直把整个平台都震得晃动起来。
“这是那只柯基？”
被发配边疆的李重烨在这动静下飞速赶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后，眼中的嫌弃之色顿时更重。
帝国皇帝勤勤恳恳巡视了一圈，发现这个平台就是座卡在阶梯上的“门”。
他们必须通过嗜血猎犬守护的这座平台，获得某种凭证或是认定，才能够继续向上。
不过如果是那只柯基，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都这么明显了，要不然？”林迩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看向始终被自己无视的李重烨，却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就是那只柯基。”
那只在遍地奇珍异兽和危险凶兽的保护区内，显得平平无奇，格格不入，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柯基。
因为太过平平无奇，甚至连名字也很不走心地就叫做“柯基”，平常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对月嚎叫，幻想自己是一只威风凛凛，如同山岳般威严的巨狼。
现在倒是没变成巨狼，但好歹变成了一只巨犬，只是犬类的本能根深蒂固。看这座平台上满满当当的岩石球，想来这里就是柯基的游乐场，而这只傻乎乎的狗子，就这样乐此不疲地追逐玩闹了一百年。
傻得都有些可爱了。
但看起来确实很好玩。
要知道当年，这只平平无奇的柯基能在保护区内存活下来，自然是因为背靠着林迩这座大靠山。
在保护区内遍地都是的巨型凶兽之间，柯基因为与林迩本体形态相仿的体型，是好奇心旺盛，热衷于以探索新地图的猫猫君主……钦点的头号陪玩。
他们一起钻过的山洞和草丛不计其数。
而此时此刻，林迩就对满平台巨大的岩石球显得兴致勃勃。
他一向很欣赏自家小陪玩的游戏品味。
与本能展开艰难斗争的猫猫君主陷入沉思。
这里没有别人……本体形态不会暴露。
要通过傻狗守护的平台，那显然是要玩游戏。
既然如此，不如他就……勉为其难地玩一玩？
反正还有李重烨。
想到某位帝国皇帝，林迩顿时放下了心。
“李重烨，你的伤势已经平复了？”林迩感应着连结传递而来的气息，一边心惊于连结的效力之强，一边干脆利落地拍开贼心不死妄图靠近贴贴的帝国皇帝，毫不客气地指使道，“伤养好了，就给我干活。”
“……”
惨遭无情压榨的帝国皇帝神情微僵，很快摆出有求必应的姿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顺从态度开口道：“当然，你说。”
林迩冷淡地昂起下巴，命令道：“现在，陪我们玩。”
他说着，几乎在同时切换为本体形态，银白猫猫纵身一跃，漂亮的毛团子姿态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最终稳稳当当落在巨犬柯基的头顶。
“嗷呜！”
“嗷呜！”
猫猫君主和他的巨犬坐骑同时咆哮出声，为这时隔百年的相聚庆祝，而在场唯一的正统两脚兽沉默无言，一时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喵嗷！”
下一刻，翡翠绿竖瞳蓦地盯住神情有些空白的李重烨，银白猫猫蹲坐在巨犬头顶，居高临下看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不耐烦地摇晃着，满是无声压迫。
——动作快点，你怎么还在发呆！
……
……
“砰！”
“哗啦！”
“轰隆！”
帝国皇帝真正的陪玩李重烨孤苦伶仃站在原地，一道道暗金刀光闪过，将周围的岩石球不断抛向场中，而后被锋利的爪风一个个击得粉碎。
他十分大材小用，堪称杀鸡用牛刀，完全不在意地挥舞着号称“银河第一刀”的庭夜刀，就为了陪某个幼稚的猫猫君主，和那只柯基玩接球游戏。yУ
“嗷呜汪汪！”
“喵呜嗷！”
兴奋的巨兽嚎叫声和软萌可爱的猫猫咪呜声夹杂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回荡在平台间，显然正玩得不亦乐乎。
李重烨无奈地弹了弹刀光，注视着场中四处乱窜玩疯了的两个身影，一时间觉得好笑又心疼。
笑的是林迩终于抛下了他那两百吨的君主包袱，心疼的是自家小猫一直以来的克制和压抑。
明明只是两百多岁的年轻人，本就该这样爱玩爱闹，肆意妄为。
但李重烨很清楚，只要有第三人在场，林迩必定会再度戴上疏离冷淡的面具，成为那个优雅尊贵，威严傲慢的外域君主，容不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和疏忽。
哪怕再喜欢再想要，也会为了身份地位退让，不听不看不想，做那个高踞王座的外域之王，世人眼中尊贵无双，强大无匹的力量至高。
他看着那只柯基努力迈着小短腿扑棱，将毛茸茸的银白团子逗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干脆挥刀加入了这一场游戏。
至少在自己面前，对方可以无所顾忌地暴露本性，仗着他们彼此分享的秘密为所欲为。
这样很好。
他也愿意守住这一份很好。
在帝国皇帝与庭夜刀的倾情配合下，这一场接球游戏被玩出了各种花样。
爆裂球、分身球、隐身球……等到巨犬柯基吐着舌头趴倒在地，筋疲力尽之后，整座平台已经完全被犁了一遍，岩石球粉碎得干干净净，终于露出了通往下一段阶梯的通道。
林迩站在柯基硕大的脑袋旁，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鼻子，深黑火焰自掌心升起，毫无阻碍融入柯基体内，将掌控住对方性命的异化力量压制。
幽蓝瞳色渐渐褪去，可爱圆润的棕褐色眼瞳再度出现，茫然和亲昵被随之而来的困倦取代，柯基巨犬晃了晃脑袋，不由自主合上眼睛，在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挣扎着从肚子底下扒拉出一根骨头，推向林迩。
一块深绿的骨头状翡翠石。
林迩送给那只柯基的成年礼。
“让柯基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李重烨看到翡翠石就猜出了来历，在手册“获得道具嗜血猎犬的谢礼X1”的提示下，二人的眼前再度出现深紫的路径标识。
怪物图鉴中的第二个图标正在缓缓亮起。
*
他们在山腰处遇见了第二个圣山守护者。
一条三头黑曼巴，曾经保护区中女妖之林的看门人。
这个角色定位实在是精准极了。
“好久不见啊，小黑。”
林迩慢吞吞地开口，仰头望向盘踞在阶梯中央，各自探着脑袋看过来的三个头，挨个点头示意。
三个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应。
“陛下来啦！唉哟您怎么还带了这只两脚兽来……难道您终于打败了那个该死的帝国老古董，玩腻了以后要送给我们当零食了吗！！”
左边那个头热情洋溢地开口，蛇信子激动地颤抖着，毒液“滴答滴答”往下落，将脚下的阶梯熔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一百年没吃过刺生了！这对于一个美食家来说是多么得残忍！”
不知道为什么，李重烨的“人形自走动物驱逐剂”效果在魂灵方舟内消失了，不论是先前的柯基还是眼前的黑曼巴，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林迩很欣慰，又一次伸出手，迅速按住了某位帝国皇帝准备好抽筋扒皮的庭夜刀。
“你这什么垃圾品味，每次都害我们一起拉肚子！”中间的头毫不客气地拆台，澄黄色瞳孔牢牢盯住脚下的陌生人类，流露出一种比垂涎欲滴更令人背后发寒的诡异目光。
“陛下，您这是相爱相杀终于杀出真爱了吗？我看行啊！”长长的脖颈在空中狂喜乱舞，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打成了死结，“请给我狠狠地DO——I——啊￥……#W#￥%！”
绞在一起的脖颈很快让这颗脑袋陷入窒息，将某些不和谐的字眼消音。
李重烨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甚至露出略带欣赏的目光，拎着剑鞘开始替对方解开死结。
林迩面无表情扯扯嘴角，迅速将目光投向最后一颗，也是唯一还算正常的一颗脑袋。
“哦……陛下……你……们……来……啦……”
最后一颗脑袋半睁着眼睛，倍速语调开口，像是随时都要昏睡过去。
“那个……小……哭……包……在……上面……但是……我……们……”
林迩：“……”
一百年过去，这颗脑袋的语速又慢了一倍，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再听到一句完整的句子了。
因为——
“但我们不能直接让你们通过，会被判定作弊，然后会被嘎掉一颗头，就会永远失去享受美食的机会了，呜呼！”
“白痴，吃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会死啊！死了就磕不了CP了！”
“这……是……程……”
“是判定程序的规则！我们一定要遵守的！你才是白痴！”
另两颗头迫不及待地开口，完全盖过了第三颗头慢吞吞的声音，七嘴八舌讲明了通过的规则，顺便吵作一团。
“你个废物美食家！吃都不会吃！”
“你才净会磕CP！满脑子黄色废料！”
“你……们……不……要……再……吵……”
“我咬死你！”
“我毒死你！”
林迩神情自若地拉住李重烨，两人往后退开，给三头黑曼巴留出舞台，欣赏了一部名为《三头蛇内讧大战》的经典剧目，直到三颗脑袋都拧巴在一起，彼此亲密无间地猜拳决出胜负，这才在胜者趾高气昂的吐信声中走上前，给他们解开脖颈缠绕成的死结。
孤独的吃货美食家成为本轮胜者，取得最终解释权，得意洋洋地开口说道：“陛下，我们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您来，这是安吉拉女王的要求。”
“不过呢按照规则，我们需要验证身份。”美食家一脸严肃，低头沉思片刻，然后甩出了一副扑克牌。
“让我们来斗地主吧！以前陛下经常和我们一起斗地主！”在林迩与李重烨神情莫测的注视下，美食家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仨地主，你们刚好是两个农民，一局定胜负！赢了就算你们通过！”
“哇好高的难度，就他们那成天打生打死的模样，我们赢定了！”美食家小小声嘀咕着，满脸都是高兴，“如果陛下输了的话，我可以吃了那个黑漆漆的两脚兽吗？应该可以吧？一定可以吧！绝对可以的！！芜湖！！”
林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