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1 / 2)

神秘

路行舟是用家乡话唱的,他的家乡在距离莞安很远的春江下司,春江话方圆百里乡音都不同,下司的人口又不多,能听懂他在唱什么的,肯定一个都找不出来。

可是,那婉转的旋律,上扬的尾调,低沉的嗓音,通过音响传递出来,糅杂了异域乡情的美,让人忽略那副丑陋的面具,反而使得站在灯光下的人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路行舟注视着台下,目光停留在江归身上,他的神情愣愣的,也在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微微上翘的唇角勾起,在炫目流转的灯光下,高挺的鼻子不时在嘴角打下阴影,那个小小的梨涡忽隐忽现。

短短两分钟,他们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彼此相望。

歌曲结束了,路行舟放下话筒,走下舞台,四周出现短暂的沉默,接着掌声响起,舞会继续热闹起来。

路行舟先回去了。

出了大门,冰凉的冷空气让他清醒一些,之后缓步擡脚,走在布满灯光彩带的石转路上。

“同学!”响亮的声音在夜里如烟花般炸开。

路行舟脚步停顿,江归追上来站在他的面前,“同学,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你听过吗?”路行舟反问。

“我……我没听过,我刚才第一次听,但就觉得它好听。”江归嘴角咧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憨憨的。

可是路行舟觉得它刺目,面具后的面容绷紧,他咬紧了牙,不愿多说,迈过他继续往前走。

“你还没回答我啊?”江归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

“《北斛山下》。”路行舟边走边淡淡回答。

“《北斛山下》?”江归重复,“好名字,那歌词是什么,你可以跟我说一遍吗?”

“我要回去了!”路行舟不耐烦,加快了脚步。

“同学,我不是坏人啊,你别不理我啊,我是今年大一的新生,我叫江归,商学院的,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

“够了。”路行舟阻止,“联谊还在继续,你不回去吗,一会儿就可以配对了。”

“哦,哈哈,其实我不想去,是他们硬把我拽来。”江归撇嘴,同时又喜笑颜开,“幸好来了,才能听到好听的歌,还能认识你。”

路行舟毫无反应。

江归继续问,“同学,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呢。”

路行舟终于长舒一口气,停下脚步,用最冷的口气道,“我不想认识你,我们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你胡说!”江归垮下脸,又有了委屈的声音,“你刚刚在台上明明一直看我,你敢说不是!”

路行舟身体瞬间僵硬,他看出来了?他本以为在灯光的暗影里,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他是看不到的。

可,就算他知道了,他在看他,又能怎么样。

“啪。”一只手绕过路行舟脑后,巧妙解开绳结,面具飘落在地,留下清脆的声响。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江归眨了眨眼睛,又歪过脸,从不同角度仔细分辨,终于皱起眉头,喊道,“是你?你那天为什么没回来,我整整淋了一个多小时淋浴,到最后游泳馆都闭馆了,只能穿着湿衣服走,回去都感冒了。”

本是生气的口吻,到最后又夹杂了委屈。

路行舟想笑,不过他努力让自己冷淡下来,“忘了。”

“忘了?忘了?你,你!”江归气得原地跳脚,“你怎么能这么冷淡啊,是我救了你啊。”

“我没求你救我,况且,我已经在自救,不至于会死。”

江归深深吸一口气,竟是气笑了,“好,好,这样吧,我就当你今天这首歌是为了我唱的,算是对我那天的补偿,咱们扯平了,哼,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路行舟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他说得没错,这首歌确实是为了他唱的。

可是,缘由和结果,他一概不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江叔叔养出这样一个憨憨的儿子,也是有几分像他的,而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该多笑笑的,啊嚏!”江归说着打了个喷嚏,他穿了一件定制的晚礼服,在夜晚十度以下的温度里,是太单薄了些。

路行舟收了笑容,眼神再次冰冷。

之所以是定制的晚礼服,从他门襟的包扣和精致的怀表链都可以看出,更不用说它的材质了。

路行舟的妈妈经营着一家裁缝铺,除了缝补衣服,相邻右舍出席隆重节日的衣服,不管是旗袍长褂,还是婚纱西服,她多少都会一些。

路行舟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面料。

江归只是参加一场联谊晚会,穿的衣服料子好到他和他的妈妈或许一辈子都碰触不到。

哼,这样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人,凭什么对他说他该多笑笑。

他,又是他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