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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车子终于驶进距离最近的莅阳第三人民医院。

将两个伤者送进医院后,路行舟便让赵星和刘成离开了。

他独自等在江归的急救室外,表情严肃。

胸口像是压了千斤重担,沉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这种感觉不久前才经历过,那次是他母亲的死亡,这一次,是江归。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强烈,因为他把坏情绪积压在心底太久,扛了太久,现在仿佛割裂了一个口子,然后再也承受不住。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可以告诉他不用一个人扛的人。

路行舟想,这个人,在全世界14亿人口里,明明那么渺小,在他心底,却又如14亿千金,那么重要。

不得不承认,无关于爱与不爱,和性洁癖也没有关系,路行舟只知道,江归是他心底重要的人,重要到他如果死了,自己将无法再面对漫漫长夜。

急救室外,到处是等待的病人家属,他们或满脸愁容,或满脸泪水。

路行舟衬衫上的血和下摆的断裂并不算什么,这里的人谁不曾见过亲人的血。

他突然觉得,这世间的疾苦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这世间的爱,却可以挽救疾苦。

他瘫坐在冰冷的座椅上,手中江归的手机一直震动,他打开看,微信积累了99加的记录,密密麻麻的工作汇报,语音对话请求,路行舟全部没有理睬。

这一年多以来,江归都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中度过,回家还要照顾他的感受,而他自己,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路行舟翻着翻着,翻到了今天通过盛懿轩的微信传过来的照片。

他之前没有看清这些照片,现在,这么近距离看着照片上的江归和自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那不是他们,而是心心相印彼此恩爱了多年的爱人。

路行舟一张一张点击了保存,关闭微信后又忍不住打开相册再去看一遍。

然而不小心翻到江归之前的照片,先是在山顶酒店里两个人手的照片,再往上,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就动不了了。

那是一张昏暗的背景下一个人的侧脸,因为光线不足,所以照片的颗粒感很强,模糊到只能看清这个人皱起的眉峰和利落的下颌线条。

路行舟认出来了,那是他。

原来他睡着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

他继续往上翻,是吃饭时的一双手,再往上,是看电影时的一个背影,是他,都是他。

上面还有很多,甚至在下司的几天也有,全都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拍的,属于他的某个部位。

没有一张是正脸。

又翻到一张新的,路行舟讶异地盯着照片中的脸,那是江归的脸,年轻明朗的脸,嘴角带着梨涡,笑得开心。

他的手掌心放在脸的一侧,手心的纹身痣很明显,错位的另一端,正是路行舟背对他的身影,仿佛是站在他的手掌中,被他视若手中宝的意思。

那是江归去纹身出来的时候拍的。

路行舟顿时心口钝痛,眼眶湿润。

上面还有一张,也是江归的笑脸,那是他18岁生日那一天,路行舟记得那天他好像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蛋糕,却开心冲着镜头比耶,他的身后,是路行舟漏出半截的腿和脚,强烈地显示着他的生日是有人陪他一起过的。

江归的每一张照片,都是默默的,悄悄的,卑微地像他的感情一样。

还有几张是他和江归的合照,有一张在四俊山景区门前,他们两个进警车那次,还有一张,好像还是在融城天地,他们看电影那次,不知道是谁拍的。

这是除了今天的照片之外,唯二两张他拍的合照。

路行舟手指继续向上滑,到了第一张照片。

这一张照片要比后面的所有照片都清晰,像是专业相机拍的。

那是一个人的侧身照片,只有胸部以上,他低着头,身体格外清晰突出,衬着后面虚化的樱花树,还有阳光自然的明媚光线,打在那人的头发丝和半张脸上,美好得如一幅画。

依旧是他。

其实他第一眼没有认出自己,直到注意到衣服,才恍然明白过来。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是江归拍的吗?

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路行舟仰头,强忍着眼中的湿意,他不想让眼睛模糊看不清照片,他想,那么漫长的五年里,江归是不是就是看着这些照片默默想他的,可是,这里面没有一张是他的正脸。

他抹了把眼角,不自觉勾唇笑了笑。

江归的手机里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