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世前,认认真真跟他说,“有很多东西都未必属于自己,但是学到的东西肯定是自己的。妈妈不能再保护你了,其实……其实你爸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嘛……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眼里,父亲虽然严厉但是重视家庭,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妈妈带玫瑰和首饰,给他带各种天南海北的小礼物,妈妈常年待在家里,偶尔和朋友出去逛街,喝茶,插花,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四十岁了,眉眼间仍然停留着少女时的温婉,只有眼角的细纹泄露了岁月的痕迹。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像女性就应该像他妈妈也一样,是温室里一朵温柔的花,颜色浓艳,瓣儿却薄如蝉翼。
“我可不喜欢玫瑰。”妈妈歪歪扭扭地笑。
“我当年也是南大毕业的,我跟你爸是同学。陆唯。他会的,我也会。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唯,以后有了妻子,不要把人关在家里……”
……
“好。”陆唯想起了岑淑慎。
她像山里的一株花,开在峭壁的缝隙里,迎着风招展,山里的风极狠,偏偏她摇曳得如此自在。
和妈妈完全不一样,他又总能想起妈妈。
“那毕竟也是你的父亲,我不希望在你眼里,他是什么很糟糕的人,但是,想抢你的财产,那不可能,他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她咬着唇,发着狠,真的在走之前把能给陆唯的财产都给了他。
“别怪妈妈。妈妈……”血从腹腔引流管里淌出来,泪水从她眼眶里冒出来。
妈妈又讲不动话了。
“妈,我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陆唯坐在床头,滴滴——滴滴——滴滴——空旷的单人间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妈妈的精神好像又好起来了,面容好像恢复了光泽,陆唯却比之前更恐慌,他感觉妈妈像是一阵留不住的风,他几乎是数着日子在过日子,他脑子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像一场大梦,恍然醒过来,好像还在梦里。
好像昨天妈妈还会温温柔柔地摸着他的脑袋,问他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跟他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辛苦地活着,他什么都有,不应该老是活在痛苦里,应该享受这个人生……
“能力和技术学好的人,哪怕有一天家里破产,也有活下去的一门技术。”
“好好学,至少你不会被你管理的人欺骗。”
可应试教育有什么用。学一些没有任何用的东西,活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生吗?
他嗤之以鼻。